作者:辛修禄
于晖的思绪回到了少女时代的1977年的日子里。
于晖——稚嫩的面容,秀气的脸庞,静静地坐在乐池边的一角。面对着乐池与舞台,看着乐池中的乐队在关洪庆的指挥下,演奏着舞剧《小刀会》的片断:《弓舞》舞曲,为舞台上的舞蹈伴奏着。于晖的父亲于世清坐在乐队中,看着指挥,专注地吹奏着加键笙…… 很快进入了尾声,在观众的掌声中,落下了紫色的帷幕,从幕布中缝里走出一位容貌漂亮、仪态大方的女报幕员,她用清晰亲切的嗓音向观众报着下面的节目:接下来,请大家欣赏舞蹈,《荷花舞》。领舞:何玉洁;伴奏:本团民乐队;指挥:关洪庆。报幕员隐入幕布之后,指挥以洒脱的手势挥动了指挥棒,乐队奏起了柔美的《荷花舞曲》。幕布徐徐拉开,舞台上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每个舞蹈者的脸上,荷花池畔的“仙子”们,舞着轻盈的小碎步,拥出领舞者——何玉洁。一束粉红色的聚光灯柱,追聚着领舞者,她那原本洁白、素雅的装束,似又增添了一抹灿烂的晚霞。年约20岁的何玉洁,从“五·七艺术学校”毕业的第二年,就赶上粉碎 “四人帮”,中都歌舞团恢复传统音乐、舞蹈的排练和演出,她便担纲了《荷花舞》的领舞任务。幕布前沿,舞台台口的上方横幅,恭正的宋体大字书写着:“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三十五周年文艺晚会”字样。
何玉洁以她那婀娜而柔美的体形,俏丽且雅静的面容,更以她那高雅的气质,娴熟的技巧,极富韵律感的舞姿,折服了全场观众。全场屏声敛气地欣赏着舞台上荷花仙子们的一收一放、一张一弛的肢体语汇,尤其何玉洁静似莲花傲然亭立,动若仙子翩然下凡的风骨,这动与静的和谐之美使观众们全神贯注地欣赏着。在楼下十二排中间的一个座位上,有一位记者,左手托着一个硬皮笔记本,上面放着一张印有:“为纪念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35周年的文艺晚会节目单” 。时间:1977年5月23日。记者不时地用笔在节目单的空白处写些什么字,时而扭过头来,用赞许的口吻,轻声地对坐在他左边的女团长——郝桉奕说:“跳得不错,形象也好,前途无量啊!”郝团长虽然年老有些发福,但可想见她年轻时的风韵。她那张多肉的脸颊,微微露出些笑容,点了点头,矜持地说:“你写文章,不要赞扬得过分,年轻人容易骄傲啊!”记者领会地点点头,郝团长继续恬静、安祥地看着《荷花舞》的表演。记者不时地一边问着团长什么,一边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团长始终耐心而低声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
在这位富态、沉稳的女团长——郝桉奕左侧座位上,是一个留着长发,穿着外国名牌T恤衫,约有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梅欣。漂亮秀气的脸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脑袋稍稍转向团长一侧,询问似地指着舞台上的何玉洁对郝团长说:“妈,我到你们团去,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郝团长刚回答完右侧座位上的记者提问,便又扭过头,对梅欣压低了声音回答:“刚从艺校毕业的。”郝团长回答儿子问话的同时,用她那睿智、明亮的目光扫了一眼梅欣左侧空出来的八、九个座位,问:“今天的票,你都送给谁了?到现在还没来?”
梅欣答:“他们下午都到王副部长家看录像去了,可能快到啦。”
郝团长警觉地问了一句:“录像?什么录像?”继而用那犀利的目光盯着梅欣。
梅欣自知话语多了,急忙遮掩道:“看得奥斯卡奖的片子吧。”
郝团长听后放了心,说:“现在有些干部子弟,看些个乌七八糟的什么‘毛片’,你不许看啊!”梅欣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又将脸转向舞台,入神地看着舞蹈,但从他那淫邪的目光中,决然看不出他是沉浸在高雅的艺术中。从他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是一股贪婪好色的欲火。
随着《荷花舞》音乐的旋律,何玉洁的表演神采飘逸、清新潇洒、舒缓轻盈、婀娜多姿——确系当代艺苑中,不可多得的青年舞蹈家。边幕旁,站着一位穿着西式演出服的合唱队队员佟乐,她的年龄与何玉洁相仿,长得也是青春靓丽,秀美俊俏,圆圆的脸上挂着一双笑眼,只是个头稍稍比何玉洁矮一些。佟乐对于何玉洁的成功表演,越看越高兴,露出了欣喜的微笑。同时,在后台有个年已三十多岁的女舞蹈演员——王燕鸣手里托着用于表演新疆舞蹈的维吾尔族演出服,头顶上盘着维吾尔少女的多辨发式,迈着舞蹈演员特有的如鹤一般的脚步。与其并肩而行的,她的同期舞校毕业的同学单丹丹,手里也是托着同样的演出服,头顶同样是多辫发式,昂首鹤步,一同往演员休息室走去。王燕鸣往舞台的方向一撇嘴,忿忿不平地对单丹丹说:“荷花的领舞本来不是定的你吗?”
单丹丹稍带遗憾而又平和地回答:“那次审查完了,好些人围着头说要换年轻的,嫌咱脸上的褶太多啦。”接着就叹了口长气说:“咳!可也是,谁爱看快枯了的荷花呀。”单丹丹苦笑着说完这些话,王燕鸣的脸色已是愤愤的了。还未等王燕鸣说什么,单丹丹又接着说:“认命吧,人不能和命争,谁让咱们赶上‘文革’了呢?咱们过去练功吃的那些个苦也没白吃,我往六层楼上搬蜂窝煤,比我们那位每趟能多搬 两、三块儿呢。”说完又苦笑着“嘿嘿”了两声。
王燕鸣不无悲苦地说:“咱们这茬人,最他妈倒楣了,你说啊,刚生下来没几年,赶上解放军围长春,一围围他妈小半年,什么吃的也没有,饿死的人贼多。到该长身体的年龄了吧,又赶上六零年那三年困难时期,又饿死不老少。我们那个大杂院就那么几棵榆树,各家三抢两抢,把树叶全扯光了,我妈把树皮剥下来,揉碎,用箩筛成末合着野菜吃,总算拣条命,可闹得我闺女儿这辈儿都他妈缺钙。咱们刚毕业,想好好搞事业吧,嘿!她姥的,‘史无前例’又来了。咱们这拨人,也真是史无前例的倒血楣了!”说完,又唉声叹气了半天。她俩边走边聊,走到门上贴有“舞蹈队女休息室”纸牌子的屋门口,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獐头鼠目的人——团内人都称他的绰号为“老耗子”的人事处处长郑寅前,王燕鸣带着极为不恭的口吻朝郑寅前喊了一声:“嘿!老耗子,等谁呢?”还未等郑寅前回答,便又以嘲讽的口气,先发制人的气势问:“又等你的关系户来拿票吧?工作票别都他妈叼到你那耗子洞里啊,明儿的演出,给你姑奶奶我留两张,再不给,我可真把你扇成‘扁耗子’了啊。”边走边说的王燕鸣似乎也未等待郑处长的回答,径自进入休息室。
郑寅前脸上露出尴尬而无奈的神色,脸上的肌肉还抽动了两下,便走到剧场院落中的停车场,在停放着各种型号的轿车旁巡睃着。这时候,一个老实巴交、方脸敦实的中年人朝郑寅前走过来,他手里还攥着一把中胡——他是乐队的中胡演奏员,名字叫郑宗诚,说话慢条斯里,吭吭哧哧,对郑寅前恳求地说:“老郑,求…… 求你帮帮忙,我父亲从老家来看我,刚下火车,想顺便看看咱们演出,能不能…… 给咱一张工作票?一张,一张就行。”
郑寅前马上不假思索地回答:“哎呀,来的太不巧了,你要是早来一步,真还剩一张,刚给出去。”
郑宗诚不大相信,但还是温和地笑着问了一句:“真…… 真没有啦?”郑寅前即刻沉下了脸,说:“不信你翻,咱哥俩三百年前是一家,我骗谁也不能骗咱们当家子呀!”边说,郑寅前边用手拍打着自已身上的衣袋,嗔怒而赌咒似地说:“如果我这儿还有一张票,嘿!明儿一早我上大街,让汽车把我撞死!”郑宗诚忙不迭地说:“别,别,信,我信,我信你的。”说过之后,还憨厚地朝郑寅前笑了笑,便怏怏离去。
郑宗诚走开不大一会儿,院子里开进来一辆红旗牌轿车。车刚刚停下,便从两边的车门里陆续跳出来六个穿着各式各样时髦服装的男女青年。郑寅前急急忙忙面带猥琐的微笑迎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把手伸进内衣口袋里,把一叠演出票掏了出来,同时还警觉地朝周围看了看,满脸堆笑地对这六个青年说:“来啦!”那些人稍稍裂了裂嘴算做笑了,点了点头,其中三个女青年,双手插在裤兜里,连一丝笑模样也没有,居高临下地看着低三下四的郑寅前。郑寅前躬着身,陪着十二分的小心问了问这些比他年龄小好多的青年人:“哎?欣欣不是说来八位吗?那俩人什么时候到?我死站在这儿等他们。”
“他们有事儿,不来了。”其中一位青年人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郑寅前便从这一叠票中拿回两张收起来,其余六张票交给他们,关切地说:“六张票,上半场快完了,赶快进去吧。”这六个男女青年,慢慢悠悠地向剧场观众入口处走去。
郑寅前手里捏着两张未送出去的票,低着头寻思着,两只老鼠似的眼珠子在小眼眶里转了几个来回,便走到女舞蹈演员休息室的门口,敲了敲门,喊:“王燕鸣,王燕鸣,你出来一下。”王燕鸣闻声便立刻出来了,郑寅前手里拿着两张票,皮笑肉不笑地对王燕鸣说:“你刚跟我说完,我就到处打电话为你找票,这不,掏换来两张。”
王燕鸣立刻喜形于色地接过票来,但一看票上的日期,圆乎脸忽地拉成了长乎脸,“啪”的一下,将两张票扔到了郑寅前的胸前,怒目而视地说:“你等散了场再给我好不好?你他妈准是孝敬谁,人家不来了,你她妈才给我。”说完,怒气冲冲地一推休息室的门,“叭”的一声,用力把门摔向门框,关上了门。正在休息室内的演员们听见了这“嘭”的一声门响,全都扭过脸来。正在织毛衣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正 在看书的把书扣在了胸前,正背靠椅子眯着眼的猛地瞪大了双眼,忙将架在前边桌子上的两条腿收回放到地上,正在聊着大天的几个人忙收住了话头……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怒气冲冲进屋来的王燕鸣。
有人关心地问:“老耗子叫你干嘛?
”王燕鸣怒气未消地嚷:“我们家菜站的一个老大姐,看着我爱人在外地,家里又有个瞎眼睛的婆婆,孩子又都小,我还常出门演出。人家老大姐不论五黄六月日,寒冬腊月天地主动给我们家送菜去,还帮着往五层楼上搬,我特不落忍。每次出门演出回来,一见到那老大姐我都说‘赶明儿请您看看我们团的演出。’我跟老耗子求了多少回了,他小子总说有票一定先紧着我,咳!总拿话填合我,这不等于我老拿话填合人家吗?人家老大姐倒不在乎这些个,可我做人不能说话不算数,对吧?嘿!这他妈老耗子,刚才拿了两张今儿没送出去的票给我,你们说说这小子,多不是东西!”大家听了王燕鸣的这一番话,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说郑寅前看人下菜碟的,有说他专会看头儿的脸色行事的,还有说他最会见风使舵的。
有一个年龄比王燕鸣大个三、两岁的女舞蹈演员,用她那特有的高调门嗓音说:“也真邪门了,人家老耗子就能做得到,甭管换几朝几代的头儿,都代代红,还都红得发紫,咱们做得到吗?这就是人家的能耐。”紧接着,一个负责整理演出服的快退休的老演员,边整衣服边以不屑的口吻悠悠地说:“日本鬼子要再来,他这号人,肯定当汉奸。”站在屋角的一个中年矮个妇女接着说:“他就是一个当汉奸的料。”…… 全屋子的人都在你呼我应地评论郑寅前。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五十岁出头的妇女,手里拿着一个熨斗进到屋里说:“离挺老远就听见你们谁谁谁说什么,小点儿声吧。这要57年,凡是刚才说话的,都得戴顶右派帽子。活在这世上,咳!时时处处加小心,没亏吃。”
单丹丹恰好站在她旁边,笑着说:“缪姨,人老了奸,马老了滑,下一句是……(注:下一句是:兔子老了都难拿)”单丹丹故意拖长了这个疑问句讪笑地看着手拿熨斗的妇女。
而缪女士却不在乎单丹丹的不敬,反而认真地看着单丹丹说:“57年那会儿,你们还小,是没经历过。那会儿,随便一句不起眼儿的玩笑话,都能斗得你死去活来的。”
单丹丹听后,故意装出一副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儿的样子,煞有介事地说:“咱们每人嘴上贴张封条吧。”
缪女士更加认真地:“那倒不必,就学会西太后身边的李莲英一个字儿,‘喳’!就行。”说话的同时,弯腰低了一下头,完全一副她平常就逆来顺受的样子。大家听了,年老的深表赞同,年轻人不以为然,多数人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一阵敲门声,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喊:“进来!”当看到是舞蹈队队长迟仁蜀进来,“叽叽喳喳”之声戛然而止,都当作没见到他,各自做着自已手边的事情。
舞台上,《荷花舞》的表演在继续,观众席上悄然无声,剧场内除了荷花舞音乐在回荡,没有任何其他杂音,当进行到乐曲的停顿处,哪怕是在一个角落里发出的咳嗽声,全场观众都能知道是在哪里发出来的。此刻,观众席的过道里,忽然晃进梅欣召来的六个高傲非常、旁若无人、不管不顾、边走边说的男女青年,他们每个人手里还都举着个汽水瓶子,有人还边走边喝,然后又无所顾忌地打着响嗝儿,男呼女叫地径直走到十二排的空座位上。郝桉奕团长侧过脸来,不满而又无奈地看了看这六个年轻人,皱了皱眉头、合了合眼睑,愠怒之色,跃然脸上,但压抑着没说什么。随即,郝团长的注意力又被牵动到舞台上。全场观众都为这六个纨绔男女侧 目,纷纷厌恶地瞪视着他们。梅欣看见他们来了,便往左侧移过去两个空位子,紧挨着这伙人坐下了。他旁边的那个男青年,左右手各举着一瓶汽水,便把右手的汽水瓶递给梅欣,梅欣顺手接了过来,仰起脖子喝了起来。
坐定不久,梅欣旁边的那个男青年对他左边的男青年说:“怪不得欣欣不看录像了啊。”边说边拿汽水瓶子的手,坏笑着点了点正在舞台上领舞的何玉洁说:“瞄上这位了!”这另一个年轻人便会意而狡黠地用右手拇指朝梅欣指了指,同样坏笑着说:“俩眼儿都直了。”说完,俩人挤眉弄眼,笑眯眯地相互看了看。《荷花舞》已近尾声。当何玉洁暨全体荷花舞的演员们向观众们谢幕时,观众席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全体人员一次次地谢幕,掌声仍然经久不息。当何玉洁从大幕中缝中走出来,一个人朝台下鞠躬,深表谢意时,台下又爆发出旋风般的掌声。在掌声中,梅欣身边的男青年用大姆指,指点着何玉洁对梅欣说:“够味儿,长得赛天仙,你可近水楼台啊!”梅欣急忙朝他边挤眼睛边摇头,还用嘴努了努他旁边的郝团长,示意他不要在这里胡说,然后悄声问:“今儿的录像怎么样,意思吗?(注:好吗?够味儿吗?)”这个男青年翘起大姆指带有回味的口气答道:“三x的,全都一丝不挂。”梅欣听后,顿时在脸上显现出遗憾的神色。对方马上捕捉到梅欣的神情,止不住地笑了笑,立即用姆指朝隔他两个座位的女青年指了指,对梅欣说:“明儿上午你有空吗?拿到她家——赵副主任家放。”梅欣立马来了精神,急急地问:“几点?”“九点。”那个男青年肯定地答道。梅欣随即点了点头说:“好,我去。哎,哪儿弄的带子?”这个男青年便指了指他身边的另一个男青年:“是他爸随一个考察团 出国带回来的,锁在密码箱里,这‘臭逼’三弄两弄就把密码箱打开了。”这被称为“臭逼”的青年听了之后,得意地笑了笑说:“明儿晚上必须放回去,要不然我爸后天从法国回来该发现了。”舞台上的演出在进行着,这一伙人在谈论着,烦得郝团长几次侧过脸来,瞪他们几眼。好在他们也懂得每个节目结束时,跟着观众们敷衍地鼓几下掌。
剧场外,郑寅前来到通向后台的一个台阶处,在台阶上,郑宗诚正在陪伴着一位近七十多岁的农村老人——他的父亲聊着天。他父亲吧答吧答地嘬着旱烟袋,郑寅前走到跟前,恭敬地叫了声“伯父”之后,就将那两张王燕鸣甩到他胸前的演出票掏出来,递到郑宗诚跟前说:“你刚跟我说完,我就到处打电话,这电话打的呀,耳朵生疼。”话毕,郑寅前还揉了两下耳朵,接着又说:“这不,刚刚送来两张,也没你们小乐队的事儿了,快陪老爷子看去吧。”
郑宗诚满怀感激地接过票说:“谢谢老郑。”转身又对其父介绍说:“爸,这是我们团领导,人事处长。”
郑寅前朝郑宗诚之父礼貌地笑了两声,用手拍了一下郑宗诚肩膀说:“别耽误时间了,快去看吧。”
郑父感激不尽地对郑寅前说:“谢谢您啦,谢谢您啊。”边说,边朝郑寅前连连地点头如捣蒜,谦恭似学童,再三再四地表示着由衷之情。待郑寅前离去后,郑父才敢在台阶上,就手把烟灰呵嗒两下,站起来看着郑寅前的背影,边用手摩莎着烟袋锅子,边自言自语似地说:“城里的干部,就是仁义。”郑宗诚陪着父亲快步走进剧场观众席里坐下。
台上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报幕员又报了下一个节目:“粉碎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人民胜利了,我们党胜利了,请听器乐小合奏,《十月的胜利》。”何玉洁下场后,搂着佟乐,头挨头愉快而小声聊了好一会儿。《十月的胜利》乐曲开始了,她俩才在欢腾、热烈的锣鼓声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由侧幕条边跑向后台,还未进休息室,何玉洁又站在甬道边,迫不及待地问佟乐:“乐,今天的面光看,我的妆是浓还是淡了?”
佟乐欣喜地:“挺合适的。”然后佟乐又非常直率地对何玉洁说:“你再注意一下,上场的时侯……”刚说到这里,只见郑寅前在走廊的不远处,边喊了几声“何玉洁”,边往这边走来,刚刚在观众席里陪郝团长看节目的那位记者也一同走过来。郑寅前走到何玉洁的对面,以一种领导者的口吻对何玉洁说:“小何,记者要采访你,注意时间别太长,下边还有你的节目呢。”
记者微笑又亲切地走向前与何玉洁握了握手,说了句:“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
何玉洁马上说:“没关系,别客气。”可她心里想:“今天晚上已经没有我的节目啦,郑处长知道哇,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但记者牢记团里领导刚才的吩咐,生怕影响被采访人的工作,三言两语问了几句,就告辞了。
整场演出结束后,早已卸妆的何玉洁,来到乐池里,轻轻地拍打着于晖的脸蛋说:“晖晖,跟姐姐回家喽。”说着话,拉起了她的手,同时朝于世清挥了挥手,便走出了乐池,于世清和乐队的其他人,正在忙着收拾乐器与琴谱,只是朝何玉洁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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