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艺海悲魂》-(四)

作者:辛修禄

批判会的会场,设在乐队排练厅,会场正中央的墙壁上,并排高挂着毛泽东、华国锋的标准像,在标准像的上方有一横幅:《深揭狠批“四人帮”大会》。在发言台上的麦克风前,郑寅前慷慨激昂,唾液四溅地喊着:“祸国殃民的“四人帮”,打击、诬陷、迫害革命的老干部,把深受群众爱戴的老干部诬蔑为民主派、走资派。在我团,郝桉奕同志就是深受‘四人帮’迫害的一位毛主席的好干部。他们不实事求是,罗织罪名,诬陷最受我团群众爱戴、尊敬的老团长。”

听着郑寅前的发言,许多坐在下面的群众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有的人半眯缝着眼养神,有的人闲淡地抽着香烟,也有的人觑着眼在吹着杯子里浮在水面的茶叶之后不时地呷上一口,还有坐在后面的人,把报纸平铺在腿上,斜视着眼睛读报纸,读过此页之后,便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翻动着报纸的其它版面继续读。更有许多女演员,均以前面一排人为屏障,飞针走线地打着毛衣;也有用灰线勾手套的,还有用白钱勾桌布的;在最后几排坐着的,有几个人干脆闭着眼睛,沉入梦乡…… “呼……呼……哈呼!”振聋发聩的呼噜声,响彻整个会场。“哈哈……嘿嘿……哈哈哈哈……”会场轰笑声连成一片。被笑声惊醒的沉睡者们,都稍稍睁了睁眼,睡眼惺忪、楞楞地看了看周围,调整了一下各自的坐姿。那几个发出呼噜声响的人,用手抹了一下口中流出的涎水,眼睛眯缝着,无目的地看了看,又睡去了。郑寅前的发言仅在轰笑声连成一片时,稍稍做个短暂的停留便继续照‘纸’宣科。何玉洁、佟乐等大部分年轻人,坐在头几排,确是认真地在听着郑寅前的发言,并满含着同情的目光,不时地看上一眼坐在第一排的郝桉奕团长,又不时地用赞佩的目光投向慷慨激昂发着言的郑寅前。

郝桉奕团长那安闲的面容,不动声色,以一种平静如水的心态领受着这一片赞誉着自己的发言。正在后排为小孩打毛衣的王燕鸣,用眼扫视了一下坐在他旁边为其丈夫打毛衣的单丹丹,撇了一下嘴角说:“斗郝老太太的时候 ,谁不实事求是啊?就是他老耗子——郑寅前。”

单丹丹用鼻子‘哼’了一声,也撇了撇嘴说:“到什么时候,都是心眼儿活泛,会来事儿的人打腰(注:吃香、占便宜),咱们这些心眼儿实的,就‘老败兴’(注:百姓)吧。”

凡是在这个团亲历过“文化大革命”运动的广大演职人员,耳朵里听着郑寅前对团长一套又一套的阿谀逢迎之词,看着他对郝桉奕团长毕恭毕敬之态,无不在许多人脑海里展现出一幅又一幅“文革”当年,郑寅前唾液飞溅、狗血喷头似地批斗郝桉奕团长的一个又一个场面。

正当郑寅前喊:“郝桉奕团长在抗日战争初期,就毅然放弃学业,背叛了地主阶级家庭,拨(他把‘跋’读成‘拨’)山步(他又把‘涉’读成‘步’)水,冲破几万、几十万个生命危险,到了延安参加了革命队伍”的时侯,郝团长此时也回忆起了“文革”当中,批斗自己的场面。

“文革”中的郝团长胸前挂着个“三反分子郝桉奕”的牌子,名字上还用红笔粗粗地打了个大红叉子,郑寅前臂戴“毛泽东主义造反兵团”的红袖章,左手拿着讲话稿,右手振臂呼吼着。郝桉奕回忆至此,痛苦的表情显现在脸上,不由地有了怨恨郑寅前的心绪,但很快地回忆起自已在历次运动的表现:“每次来了运动,生怕整到自己头上,墙倒众人推的当口,自已不也推的挺卖力吗?怎么整到自己头上,就想不通了?把这些账记到‘四人帮’头上吧,郑寅前不过是为了保自己嘛。”郑寅前继续发言,正当他念到:“郝团长为革命工作,不计个人得失,任劳任怨,不谋私利,一心为公,一心为党。”

郝团长此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批斗他的场面:郝团长那年的脖子上又换上了一块新牌子,牌子上面写着:“二月逆流的黑干将郝桉奕”,名字上仍用红笔打了个大叉子,郑寅前的左臂袖章,又换了个“一月风暴夺权委员会”的字样 。

郝团长听到这里,又生出了对郑寅前的鄙夷神色,但转念一想,1957年反右派运动时,自己不也是靠反右积极,狠斗无辜,立下了汗马功劳,才坐上了团长这把交椅的吗?将心比心,豁牙子吃肥肉:肥(谁)也别说肥(谁)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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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海悲魂》-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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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海悲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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